鱼肉糖

【砚俏】茧

【好梦春深-2:00】


砚寒清醒来时,俏如来枕着他的肩头睡得正熟,整个身体裹在被子里,只露出睡得乱七八糟的白发和小半边额头。砚寒清把俏如来的脸从被子里挖出来,后者的脸颊因为睡得太久缺氧而浸出点桃红,眼下的青黑昭示他近期算不上好的睡眠情况。他摸摸俏如来的头发,又戳戳他的脸颊,脸颊肉陷下去一个小小的窝。

“俏如来。”

熟睡的人没有反应,眼睛都没有睁开,反而往被子里蹭得更深。砚寒清把人从身上搬开,又妥帖塞回到被子里。

昨夜或许是太过困顿,又或许是对钻进自己被窝里的人的气息足够熟悉,在短暂的醒来之后他很快又被扯进黑色的睡眠里,一觉到天光。

俏如来不请自来是常有的事。一开始只是蹭吃,或是疗养,或是静心。后来发展成有空就会来他这里住,短则一两天,长则三五天。如果赶上工作忙的时候,几个月没来也有可能。屋子里的生活用品是双人份的。头几次来时,俏如来用的东西缺这少那,还得麻烦他出去买,因此后来砚寒清置办生活用品时都会多买一份。这里明明是他的住处,却充满了俏如来的东西,整个空间里也满是没有散去的,俏如来的味道。

如果要问他们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,砚寒清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。

每当俏如来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时候,砚寒清是知道的。不算炽热,但足够长久。这样的眼神偶尔在砚寒清转过身对上视线时来不及回收,两个人的目光便撞在一起。起初砚寒清很不自在,时间一长也习惯了,甚至能在这样的眼神里来去自如。他没问俏如来为什么看他,也不知道俏如来知不知道他知道他在看他。

什么样的人会用这种眼神看另一个人,砚寒清简单描述了他的疑惑。

梦虬孙说,会用这种眼神看你的不是仇人就是爱人,你觉得是哪一种?当然不是仇人。

爱......吗?

他没有谈过恋爱,只看过别人谈恋爱。爱情在电视剧里,电影中,小说,生活中比比皆是。爱人之间有争吵,焦虑,分离,甜蜜,悲伤,痛苦。

他和俏如来却不同,他们之间是安静的。有话就说,没有话就各自忙碌,或是躺在一起。他没见过这样的爱。俏如来是四处漂泊的风,工作很忙时,常常出差,四处奔波。哪里需要他,他就会出现在哪里。可是不管怎样忙,他总会回来。

洗手台边上挂着同款毛巾,摆着他们的牙刷、牙杯,共用的沐浴乳等,砚寒清叹了口气,这样真的很奇怪。

洗漱到中途,俏如来穿着睡衣,顶着一头未及梳洗的乱发进来了,眯着眼睛在他身旁挤牙膏。

“怎么不多睡会儿?”

俏如来打了个哈欠:“不睡了。”

洗手间里是沥沥的水声,砚寒清擦着脸,听到混着泡沫的话语。

“砚仔,我想吃火锅。”


砚寒清简单热了点吐司和牛奶,和俏如来吃完便一起出门。家里的食材不多了。

砚寒清领先两步,俏如来在后面熟门熟路地关门,俨然就是房子的另一个主人。

俏如来跟上他,双手搭在他的肩上:“砚仔你别动。”

压力自肩部传来,紧接着俏如来的身体撞了过来,手脚也随之缠在他身上。身上的人因为重力有下滑的倾向,砚寒清下意识捞起落在身体两侧的腿掂了掂,他偏过头:“俏如来,好玩吗?”

这种幼稚的把戏除了俏如来他没见过有别的人在玩了。

耳后传来淡不可闻的得逞的笑,挂在他肩上的手臂在他锁骨处环得更紧。俏如来的气息从身体相贴的部分幽幽送到他的鼻尖,层层叠叠地缠上来。砚寒清觉得自己变成了猎物,陷入了一个由俏如来织成的茧里。

“下楼很危险的啊。”

砚寒清轻叹,背着人细细数落他的罪状,到了一楼才拍拍俏如来的腿示意他下来。

他住的是旧式居民小区的单位房,这里绿化做得很好,空气清新,年轻人不多,生活节奏也不快。今天起得晚了,楼下的小广场已经有许多人在活动。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,对区域里的人或物都很熟悉。才下楼就有两位隔壁单元楼的阿姨远远叫他,砚寒清让俏如来在前面等,便向她们走去:“张姨,王姨。”

两位阿姨互相撺掇着,你拉我一下我掐你一把,似乎是踌躇了许久,张姨问:“小砚啊,你有没对象没有?”

“还没有。”

“那感情好啊,我有个女儿,今年刚毕业,长得好,身高也合适,阿姨想把她介绍给你。”

砚寒清哭笑不得:“但是我有心上人了。”

“唉,我就说小砚有人了,你还不信。”

“这八字还没一撇呢,年轻人处处就好了......”
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压低声音说了起来,后面的话砚寒清不太关心,估算着大概的时间。

阿姨仍不死心:“小砚,你的意中人姓什么,哪里人啊?”

不远处视线所及的地方俏如来并没有在老老实实等他,倒是和小朋友玩得开心。

“......姓史。”他说。

“原来是史姑娘,以后一定要介绍她和我女儿认识啊,交交朋友哩。”

“他......”不是姑娘。砚寒清失笑。

“那和你一起的那个帅小伙呢?”

话题猝不及防转到另一个人身上,砚寒清的眼睫抖了抖,俏如来有没有心上人,他上哪知道呢。就算是他,也只能从俏如来的身上寻找一些有关爱的蛛丝马迹。

茧丝密密麻麻包覆心口。这个问题,他没法替俏如来回答。他能确定的是,如果答不好,后续会带来许多麻烦。

“应该是有了。”最终,砚寒清这么说。


客套着把人送走时已经快十点了。俏如来说今天要吃火锅,两人在超市眼花缭乱的蔬果迅速买完了火锅需要的食材,回程路过宠物店时顺便买了点鱼食拯救一下家里即将告罄的鱼粮。

鱼是他们两个一起养的。起先俏如来说想要养宠物,被他严词拒绝。

“养你一个人就很费劲了。你那么忙,把宠物带来还不是我养?我给你两个选择,要么你留下,要么宠物留下。”

俏如来没有和他抬杠,站在他对面,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表情。其实俏如来很少有什么表情,情绪都在他那双眼睛里。他眉头下压的弧度几乎难以辨别,上眼睑带动眼睛睁大些许。真奇怪,怎么会有这样的人,能让他轻而易举读懂。砚寒清一直想,为什么偏偏窥见眼底这一点波动的人是他,后来才想明白,或许俏如来是故意。

砚寒清开始为一时的硬气感到后悔,话说得太重,像是要把人赶走似的。他挣扎许久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:“带毛的宠物不能养。”

俏如来还是养了宠物,就在他说完不能养带毛的宠物的当天,抱了一只小鱼缸回到家里。

“砚仔,养鱼。”

俏如来带回来的鱼据说是叫玻璃猫,外形如其名“玻璃”,通体透明,骨刺内脏等清晰可见,是很美观的热带观赏鱼。草缸里有大约十条,形成了小型游鱼群。

养鱼省心,本是相比其他的宠物最大的好处。然而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养鱼,缺乏经验。玻璃猫太过金贵,害怕寂寞,害怕环境改变,喜食鱼虫。尽管看了些许攻略,不到三天,这一群鱼还是相继死去了。

生命的流逝总让人低落。砚寒清于是开车带俏如来买了更好养的红草金鱼,放置到原先的草缸里,买了新的鱼食。

只要记得及时换水和喂食,不出意外的话,这两条鱼能活得久一点。

为什么养宠物,俏如来说,因为一个人太过寂寞。

谁养,为谁养,寂寞的是谁,答案不言而喻。


他们的动作还算快,回到家正好赶上饭点。二人直奔厨房,卸下手中食材和身上碍事的外衣,又几乎同时披上围裙,动作间是两个人一贯的默契。对食材的处理他们一向分工明确,俏如来负责洗,砚寒清负责切。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水流与切菜的声响,刀与砧板的碰撞像是谁的心跳,在空气里徘徊。

“早上砚仔和阿姨聊了什么?”俏如来的提问打破了莫名的沉寂。

“没什么。”

“该不会是给砚仔介绍对象?”

“你又知道了。”

“我猜的。”俏如来说,“也是,砚仔也到年龄了。”

“我拒绝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切菜声戛然而止。为什么,为什么。他明知道俏如来这个问题是陷阱,还是要踏入。

“我有意中人了。”

“是我认识的人吗?”

砚寒清叹气:“是。”

“范围还是有点大,我猜不到。”猎人睁着鎏金双瞳,步步紧逼。

是真的猜不到吗。

俏如来此刻披着的围裙和他的同款,是超市促销买一送一的。砚寒清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一点面前人的马脚。猎人网住猎物的同时,自己何尝不在陷阱之中。

现在两个穿着同款围裙的人在厨房里两相对峙,气氛剑拔弩张。

罢了。陷入俏如来的茧里受缚,算他自愿。毕竟,感情是两个人的事。

砚寒清放下手中的刀,把手清理干净,在俏如来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转向对方,一步一进,逼得俏如来不得不后退,直到背后抵上冰箱,退无可退。随即,俯下身去,在俏如来的唇边留下一份湿软的投降书。

“算我输你了。”

俏如来勾起嘴角:“砚仔,你这是自投罗网。”

“难道不是你期望的?”

“那我,”俏如来的手从砚寒清的腋下穿过,两具身体缓缓贴合,形成一个青涩的拥抱,“抓住你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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